朱由检大口地咬下一块肉。
他吃的就是鹅肉巴子,是昨日大伴王承恩带回来的。
今日大伴亲自动手给热了一遍。
虽不如刚出的时候鲜嫩多汁,香气扑鼻,但对朱由检来说也是一道很不错的美味。
他虽然贵为皇孙,但日子可比不了他皇爷爷。
他皇爷爷吃的是苑囿的鹿,豢养的獐子,日日不断的新鲜蔬菜,以及全国各地的供品,都是最好的。
他可没有这个资格。
他是太子一脉,不討喜那是眾所周知。
太子不受皇帝待见,他娘又不受太子待见,他还不是太孙。
朱由检自然吃不到光禄寺和尚膳监亲自做的美食了。
自然没有那么多的享受。
他的一日三餐遵循的是大明开国的祖制,节俭朴素为主,一荤两素三个菜都已经算是不错的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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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多的也弄不来。
望著皇孙在大口的吃著肉,小老虎眼睛笑的弯弯的。
念了这些年的鹅肉巴子他吃了,他觉得说书人没瞎说。
是真的好吃,味道是真的好。
虽然只是吃了点鹅脖子那块,骨头比肉多,剩下的都给了刘淑女和皇孙。
但小老虎觉得自己已经很满足了。
因为,这是小余令特意为自己向万岁爷要来的。
任何美味都抵不上这情谊,知道是什么味道,小老虎觉得就够了。
“大伴,这鹅腿给你吃,一会你要去当差,临近年底了定然忙,你搁在怀里,休息的时候吃了它!”
望著皇孙踮著脚,举著鹅腿,小老虎蹲下了身。
“皇孙今天最乖了,记得多写几个字,记得不要让淑女生气,不要乱跑,尤其不要去水边,听著么?”
朱由检认真的点了点头。
他知道,什么多写几个字,不要让娘生气这些其实都可以商量的。
唯独独自一人去水边是不能商量的。
他只要去了,绝对挨打,挨死打,他已经试过了,长记性了。
“我记得了,我保证不去水边,今晚我还去宫门那里接你。
你放心,我会和伴隨方正化一起去!”
小老虎点了点头,伸手接过鹅腿,笑著將它塞到了朱由检的嘴里。
见皇孙开心的笑了,小老虎也咧著嘴一起笑了。
哪有小孩子不喜欢吃好的。
虽然自己也很想吃,但自己是大人了,尝个味就够了。
小老虎朝著方正化笑了笑,转身跑去当差了。
迈过几道宫门,在一声声王总管的见礼中,小老虎朝著皇帝的住所跑去。
临近年底,宫里已经有了喜庆的气氛。
京城里,百姓们也开始清理房梁的蛛网扬尘。
茹慈站在院子里,望著举著扫把的小肥在清扫房樑上的灰尘,望著忙忙碌碌的眾人。
她的嘴角带著喜意。
哥哥成了县令,自己今后的夫君得万岁爷赏赐了飞鱼服。
虽然是等级最低的飞鱼服,但这些根本不重要。
重要的是恩宠。
“如意啊,收拾一下,等公子一会起来,咱们就一起上街去,今儿还挺忙,公子说京城你最熟”
“知道了少夫人!”
见眾人都在忙著,茹慈满意地点了头,这些人贴心的让人心安。
她快步走到屋內,打开了箱子,掀开夹层,里面放著一排“小黄鱼”。
这些钱说起来头疼。
这些钱里面有一半是公子给兄长准备的。
两年前都准备好的,大部分是用剿匪的那些铜钱换的。
是特意给兄长留的。
茹慈记得余令说过,兄长在宫里,上下需要不断的打点。
虽没什么钱的物事,但处处都要钱。
人情礼物是有圈子的。
茹慈知道,只有拿钱砸到圈子里你才有人情世故。
若进不了这个圈子,有钱,也不会有人跟你讲人情世故。
金子就是最好的人情世故。
它虽小,但贵重,隱秘,隱蔽,用来送礼做人情,在宫里它是最好的。
在权力的中心,钱只是敲门砖。
这些钱鏢行送到京城,等鏢行再回到长安,这箱子底的小黄鱼不但没少,反而增加不少。
兄弟两人你送我,我送你,就积攒了这么多。
所以这些金子其实两人各一半,是两人最真实的情义,都希望彼此能过的好一些。
茹慈的打算是这些钱也別客气来客气去了。
她今日准备让如意带路,她要把这钱全都出去,让钱生钱。
钱这门学问茹慈从小就学。
最稳妥的法子就是买铺子,收租子。
虽然这个法子来钱慢,但胜在一个稳当,兄长又在宫里忙
所以,他每月休息的时候出来拿钱最合適,也不用操心。
“少夫人,少东家醒了”
余令醒了,觉得眼睛有点不舒服
吴秀忠望著少东家乌青的眼眶,他不解的挠挠头,这眼睛谁打的?
难道是让哥?
“少东家?你的眼睛?”
余令起身拿起铜镜,才发现眼睛肿了,眯在了一起
余令咬了咬牙,心里已经知道了这眼睛是怎么回事了。
“昨日在宫里打了一架!”
吴秀忠闻言肃然起敬,少东家在宫里打架?
打了架还能得赏赐,这定然是跟太子当陪练了,被太子打的。
“人呢,喊一下,咱们去街上吃饭去!”
吴秀忠闻言笑道:“东家,这个家就你一个人没吃。
早些时候少夫人给了如意钱,那些商贩来到了巷子里,我们吃过了!” 余令打了个大大的哈欠:“今日什么章程?”
“少夫人说去买铺子。”
余令闻言来了精神,笑道:
“快,喊人去,留下几个人看家,都带上钱,我带你们去京城看看!”
余家这一摊子人多,家里的东西也多,不能不留人。
在一声声的“石头、剪刀、布”呼喊中。
赵不器成了最倒霉的那一个。
他哭丧著脸,望著少东家带著几十號人出门了。
“肥啊,八大胡同是啥光景记得跟我讲讲啊~~~”
清晨的京城也隨著这越来越多走上街头的人慢慢的热闹了起来。
隨著宫门打开,办公的臣子走进宫城。
六部,翰林院,督察院也热闹了起来。
宫中的事情瞒不住人,顶多过个夜。
隨著天亮,什么大事,小事都会隨著那打开的宫门飘了出去。
“礼部来消息了,万岁爷封官了,接连封了两人!”
皇帝封臣子官本来就是一件小事,歷朝歷代以来哪个皇帝不封官。
可如今的这道消息对皇城的官员而言不亚於一声惊雷。
因为这根本就不像万岁爷的风格。
自从国本之爭后,万岁爷不管事了,靠內阁和那些司礼监的人帮忙管著国家大事。
各地上来的摺子堆得比山还高。
万岁爷是不管,不看,不批
如今倒好,一夜之间亲自擬旨,连封两个人的官职。
虽然都不是大官,也不是什么肥缺要职。
但这个破天荒的行为让人不解。
消息传开,有的臣子忍不住哭出了声。
他们认为这是万岁爷知道了大明现在的忧患,要管理国事了。
这是一个好兆头。
有的臣子则面带忧色,他们不愿意看到皇帝变的勤劳。
无论是有人欢喜还是有人忧愁,余令之名变成了人人皆知。
打了三十多官员他人没事,还封官了。
被打的人心里也憋屈。
本以为自己就是被掐了几下,开始有点疼,不耽误什么事。
谁知今早一起来事情就不是掐那么几下那么简单。
大腿根部,腰间,青紫一片,走起路来疼痛难忍。
如果光是这些还能忍,脸面没受伤外人也看不出来。
可有些官员家的夫人看到了外人看不到的伤。
夫人娘家实力低的官员轻易的把这件事翻篇了。
夫人娘家实力强,嫁人属於下嫁,那这件事可就不容易翻过去。
哪怕他家那人说这是打架打的,他家夫人也不信。
反而冷笑道,男人打架,那野男人掐你大腿根?
今日的衙署,昨日打架的那一群御史,没有一个是开心的。
钱谦益望著闹哄哄的眾人,觉得头疼。
自从昨日被余令扔进了雪堆之后,他在之后发现一个很奇怪的事情。
他总觉得余令认得自己,可他根本不认识余令,昨日是头一次见。
两人说了几句话,余令的每一句话里都有一个凉字。
钱谦益很费解,余令为什么这么说?
可这些不重要,重要的他想知道余令是谁的人,於是他就找人去打听余令的跟脚去了。
看到结果他意外了。
查了半天,这小子竟然没有跟脚,只知道他是长安人,在万历三十六年参加过太子的诗会。
之后就消失了。
消失的那段时间不用查也知道,他这次从长安而来,那自然是回长安去了。
钱谦益的意外就在这里
余令他为什么要来京城?
就算来到了京城,他这种没有家世,没有背景,连个名师都没有的人是凭什么进宫,凭什么得皇帝召见?
钱谦益想不出为什么?
钱谦益觉得自己想不通那一定是有自己不曾注意的地方。
看了一眼衙署,钱谦益端起了茶碗,朝一个人走去。
在这朝廷里,要打探消息就得找都御史。
都御史下管理著大批巡街御史,也就是百姓口中的“扫街御史”。
他们管鸡毛蒜皮的小事,他们管京城大小事,他们也是文官的眼线。
但也不是所有的都御史都能找,还得找相熟的。
若是去找不熟的问话,那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。
所以,钱谦益打算去找有“东林六君子”美名的左光斗。
他跟自己一样,都是东林人,彼此间亲近。
“左僉都御史!”
左光斗望著朝自己行礼的钱谦益笑了笑,低声道:
“见你样子估摸也是被这些消息扰的心烦意乱,也是为余令而来的对吧!”
钱谦益笑了笑,直言道:
“左大人慧眼如炬,下官也不瞒著大人了,下官不明白一个秀才是靠什么得见天顏,这件事透著猫儿腻!”
“没有什么猫儿腻,很简单!”
钱谦益闻言赶紧道:“请大人解惑!”
“非君子所为,我定为君子所恶!”
左光斗嘆了口气,隨手弹出一个纸团,钱谦益赶紧接住。
弓腰送左光斗离开,钱谦益打开了纸团。
“余令,字守心,初七与长安矿监沈毅归京,慈庆宫总管王承恩亲自迎接,齐至城南小院,王,夜半而归!”
钱谦益深吸一口气,在这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!
望著纸团在火盆化成灰烬,钱谦益忍不住喃喃道:
“原来他是阉党!”
(豆汁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元代,到了明代,北京开始有了一种新的豆製品——豆汁,当时是用绿豆和红豆发酵製成,清代成了传统小吃之一?。)